当了三年之久的载体,我依旧无法习惯在疼痛中入眠。
一只苍老的手将覆盖在我身上的烂布掀开,是医婆。
含住。
我已无力张嘴,是她将我的嘴打开,塞入了一颗圆形的药丸。
这是我挨完刀子后必有的流程。
药丸不仅能止痛,还可以止血。
它在我的口中慢慢融化,我身体上的疼痛也渐渐减轻。
我终于可以继续控制身体和意识。
睁开眼,见医婆注视着我,她的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凉薄。
她来到涡族三年,无一人见过她的真实容貌——她戴着黑毛皮套,只露出苍老的眼睛和鼻孔。
不痛了就睡,明早还要上林。
医婆说罢就离开了。
上林是涡族必备的传统,族里的孩童到了12岁,就必须参与。
其内容就是去林子里听学者描述以前发生的事情,无非都是本族与外族的生死搏斗、领地争夺。
从前,这类事情没有叫法,直到医婆告诉了大家一个词——历史,此后便有了统称。
传授历史的这个人,我们叫他历史大夫。
明天,就是我的第一次上林。
原本,母亲不愿意让我去,说我的模样丢人现眼。
我没日没夜地赶制了一条宽大的兽皮裤,将腿上种养的手指遮住了,母亲才松了口。
医婆告诉我,只有上林,才能够解开疑惑。
我心里的疑惑太多太多。
吱——木门被推开了,是荷沽,她手上拿着我的皮兽裤。
荷沽,你还给我!
我竭力呼喊。
因为昨晚我的腿进行了移植,所以将皮裤脱了去。
就你这样的怪物也想上林?
荷沽奸笑着,用锐利的鱼骨将我的裤子划了个稀碎。
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,令人作呕!
她的笑声仿佛寒刺一般戳在我的心坎上。
我浑身发冷,被糟蹋的心绪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咬,我再也控制不住理智。
我冲上前与她扭打在地,荷沽厉声呼喊着母亲。
畜生!
母亲闻声赶来,拾起旁边的木柱就砸在了我的脊背上。
我疼得浑身麻木,荷沽趁机将我一脚踹开。
我发软瘫在一边,脸色青白。
妈妈…我颤抖着,本能地呼唤母亲,却被她的怒目恐吓住了。
妈妈,我只是说姐姐不适合出门,她就打我…荷沽眼泪汪汪,母亲心疼地将她搂入怀里。
贱货!
荷沽本来就没说错,看看你那满腿的蛆,哪有脸来打我的女儿?
母亲维护着妹妹,她的言语如同无数根尖针扎向我。
荷沽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意。
母亲走后,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:你不是母亲最喜欢的女儿吗?
我看是笑柄还差不多!
荷沽对我积怨已久。
我还没有变成载体前,漂亮又聪慧。
这使母亲偏袒我,冷落了相貌畸形的荷沽。
我呜咽着,任使那泪滴滑落,也无力去擦拭。
荷沽笑得更欢了,她面容扭曲,狠狠用脚踩踏在我的额头上:我就是讨厌你,恨不得妈妈把你打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