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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发表时间: 2024-11-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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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裴府后,裴老要求我学很多东西。
我明白他的用意,裴家人不可以是一个只会说吉利话的乞儿。
在那段持续很久的学习生活里,我不是跟着专门请来的老师学,就是被阿兄指导。
两者相比,我当然更喜欢阿兄。
因为阿兄总是很温柔,很仔细,我犯错了也不要紧,他会耐心地解释,从未生过气,也从未说过一句重话。
我觉得,我这辈子做过最厉害的事,就是讨来了这世上最好的阿兄。
随着入府的时间越长,我也越了解这个看起来偌大实则空旷的裴府。
做乞丐时,整日想着如何填饱肚子,再没有心力去关注其他。
如今做了裴家人,我在漩涡中心,剖开了一场血淋淋的悲剧。
有句话叫,将军府里没将军,六万大军赴亡地。
十三年前,匈奴突犯,边疆告急,大将军裴渡当仁不让,率军出征。
凭裴渡的不凡战绩和卓越能力,朝堂上对此次平息疆地风波充满信心,可最终等来的不是大军得胜,却是震恸全国的悲闻。
裴将军连同六万大军被围困无望谷,最终生还者寥寥,裴将军不幸殒身。
朝堂震惊,百姓惶恐。
之后虽又派兵遣将去往支援,也有过小胜,却因失了那六万精英主力,做不到完全压制来势汹汹的匈奴,最后无奈,只能选择求和的道路。
匈奴气焰嚣张,提出过分要求,我国即便满腔怒火,但也再受不住战争的劳民伤财,和将士的离去,只能答应。
战争停歇,但中间反转过于惊人,引得对此战的讨论依然是纷纷扬扬。
直到在宴请签约来使的席上,匈奴来使酒兴之际,在大堂之上的言论流出,更是一把火将裴家置于油锅煎熬。
匈奴来使放言:「裴将军与我们的王说,你们国家的桃花酒最是香,今日一尝,也不过如此。」
口中的亲昵让在场众人变了脸色,当事人却浑然不觉。
宴后,开始有裴渡通敌叛国的言论甚嚣尘上。
将军府本就陷在裴渡战死的悲痛之中,又受这样的言论所累,将军夫人在生下遗腹子之后,独自走向绝路。
从那以后,将军府只剩年过花甲的老将军,和一个没见过爹娘的奶娃娃。
那段时日,老将军只干两件事,一件为自己战死的儿子上书申冤,一件是教养孙子。
而申冤这件事,一做就是三年。
最后有生还者证明,裴渡不是通敌叛国,是下属上报的信息有误,导致裴将军做出错误决策,最终造成大军被围困的局面。
通敌叛国的说法被推翻,又变成主帅恃才为傲,轻敌误判。
眼看言论怎么也洗不干净,最后将军府变裴府,老将军带着孙子关起门来过日子。
最开始那几年,裴府大门日日被扔臭鸡蛋烂菜叶。
在一次遭遇刺杀后,裴许期也不再被允许出门,被仔细保护着,待在裴府内的一片天,一待就是十三年。
后来,门前渐渐干净,危险少有来临,让裴老觉得威胁不大,是时候让孙子出门历练。
十三岁裴许期再一次走出裴家大门,带着祖父交给他的任务。
去真隐寺全程参与祈福节,为前人祈福。
也是因为裴许期入世经历为零,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善良天真,不谙世事的,身上没带钱,就把他认为的黄金屋给了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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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岁入世,我见证了阿兄在裴老的重压之下飞速成长起来,成为一个无可挑剔的人。
我总以为,尽管裴老对阿兄很严厉,教导时从不心软,但依旧是把他放在心尖疼爱的。
所以无法理解,裴老将阿兄送进军营的行为。
当时得知消息,我有一瞬的眼前一黑,他怎么能,怎么敢将裴府的独苗推到那个火坑的?!
我唯一一次顶撞裴老,是阿兄第一次带着伤从军营回家。
我失了理智,忘记那些辛苦学来的礼数,直视着裴老问他:「为何一定要让阿兄去军营?若想踏进仕途,以阿兄的才能,参与科举金榜题名也不是难事,为何......为何一定要进军营?」
裴老并没有回答我,他冷漠的眼神赤裸裸地讥讽着,像在说我的无知,我的不知分寸,我的多管闲事。
本想继续质问的我,在那样的眼神里忽得偃旗息鼓,再鼓不起勇气。
裴老根本没有把我当做裴家人。
我有些无力,甚至绝望,阿兄的人生一早就被裴老规划完整,没有改变的可能。
带着无尽的挫败感回去找阿兄,他被伤在后肩,我到的时候,他半脱了上衣给自己上药。
见到他笨拙的样子有些气恼,上前一把夺来,替他上药。
上药时,那些纵横的伤口也似划在我心上,疼得呼吸不畅。
眼泪模糊了视线,妨碍我给阿兄上药,被我不顾形象地用衣袖抹去,可总也忍不住,泪越流越多,我越来越挫败。
阿兄忍着痛,伸手替我擦脸:「梦儿莫哭了,我身上本来没多疼,你再哭,我的心可要疼得受不住了。」
他不哄还好,一哄更收不住,眼泪断了线一般,彻底失去控制。
阿兄无奈地叹气,侧过身来,捧起我的脸,语气温柔:「军营受伤是常事,不用太担心。」
「真的不能不去军营吗?」
「我答应你,以后尽量让自己少受伤,行不行?」
少受伤又不是不受伤,我气他和我玩文字游戏,哭得更狠,错开他受伤的地方,扑进他怀里。
被抱住的身体很是僵硬,半晌不见动作,我退开来,没好气地跟呆滞住的人说:「要哄人的话,就抱住哄,那样会管用些。」
说完,复又去抱他。
被教哄人的裴许期哭笑不得,终是抬手虚虚地环住人,轻轻地拍着,安抚对方情绪。
稳定好情绪,赖在阿兄怀里不想起身,瓮声瓮气地跟他抱怨:「裴老根本没有把我当裴家人。」
「我也没听过你叫祖父。」
我一时语塞,忽地直起身赖看他:「那你呢?你把我当什么人?」
阿兄浅笑,看着身前大片的水渍,笑话我:「我不把你当人,把你当鼻涕虫。」
没崩住笑出来,又尴尬得红了脸。
我正无地自容时,他又说:「我当你是亲人,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」
他的认真,让我被这句话震蒙在原地,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阿兄轻敲我的脑门,把我敲醒:「怎么?傻了?」
「我也当阿兄是我的亲人,我最重要的人。」
阿兄大掌摸着我的头顶,笑得好看:「嗯,阿兄知道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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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兄答应了我不轻易受伤,可依旧没少带伤回家。
我能猜到,阿兄在军营里受了欺负。
父辈的过往,无可避免地被继承到阿兄的身上,军营里的人见他也会见到死去的六万人,也就忍不住地向他释放恶意。
阿兄久久交不到朋友,就凭着过硬的本事在军营里艰难生存着,直到遇见了宋瑜,才不是一个人。
虽说都是不受待见的倒霉蛋,但惺惺相惜之间两人也成了至交好友。
后来许多日子,是我们三个的共同回忆。
阿兄第一次的升迁,我们在斋鲜楼包下包厢庆祝。
阿兄和宋瑜趁着酒兴,将往日里的所有不顺都忘在脑后,谈论着相同的抱负,畅想着建功立业的未来。
少年人永远意气风发,这一幅画面也一直刻在我脑海里。
但除了志趣相投,没想到他俩对我的管束也如出一辙。
在他俩的标准里,我只被允许喝了一点酒,所以一直清醒地看着他俩逐渐显出醉态。
阿兄先倒下,趴在酒桌上半晌没动静,宋瑜嘲笑他酒量不行,却也没坚持多久,很快醉倒在桌上。
我哭笑不得之外,去推阿兄的肩,试图叫醒他,可轻轻几下,不见反应。
去看宋瑜一眼,他同样没有清醒的征兆。
视线长久地落在阿兄脸上,一股异样的感觉被一点点下肚的酒催生,并越来越汹涌。
我知道那感觉是什么,是我对阿兄的欢喜,是男女之间的,从很久之前就有的。
它一直被压在心底,却在此刻泛滥成灾,化成一个又一个大胆的想法。
两个醉成烂泥的人,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吧?
这个假设不断刺激着理智的神经,看着阿兄,我凑近些,绷紧的弦越来越脆弱,我又凑近些。
直到近无可近,贴上阿兄的唇,一股战栗感席卷全身,我又惊又怕又喜,却不敢多做停留,只是轻轻一碰,便退开来。
阿兄依然没有动静,而干了坏事的我却似飘在空中,感觉整个人都要热化了。
沉浸在热烈的情绪当中,却在碰上一双眼时,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。
宋瑜他什么时候醒了?!
被他惊讶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,慌乱一时间取代了所有,大脑一片空白,只说出一句没什么力量的威胁:「不许告诉阿兄!」
他眼里的惊讶几经变化,像挣扎,像无力,最后再看我,是我看不明白的神色。
他哑着声吐字:「好。」
我松了口气,那时的宋瑜在我这里还算有诚信的人。
而他的不对劲只是短短地出现,不给我深究的机会,就又恢复到平时的混不吝:「我和梦儿妹妹之间算是有秘密了。」
他露出这幅熟悉模样,我便更放心了。
那以后的日子依然没什么波澜,我那一点点害怕被发现的心思也安定下来。
我会和阿兄表明心意,却一定不是现在。
只是命运弄人,竟是再没机会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