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来都不信江月影的话。
我也不会向她低头,学习什么秘术或是手段。
妖怪的手段能信?我就算饿死,也不会学她的东西。
见我不理她,江月影哼哼唧唧的,在咒骂我,什么王八蛋,好心没好报,心肝都被狗吃了,什么难听,骂什么。
晚上,我睡觉,不太安生,一直在做噩梦。
我醒来,怒瞪眼睛,我知道,肯定江月影搞得鬼。
此女小肚鸡肠,伺机报复!
圣人云:唯女人和小人难养也。
诚不欺我!
我睡不着,跟着她对着来,她搅我清梦,我就念清静经。
这是道教经典,通过特殊的发音方式,有降妖镇魔妖的威能。
江月影气疯了,她本来就是人来疯,天生的不服输。
她显出影子,出现在我的面前,一脸冰冷,眸光如刀,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。
很美!
比邬小姐还要美上几分!
可是,她是妖,又冥顽不灵!
我撇过脸,懒得看她。
“呵呵,不识抬举?今天,我偏要教你。”
江月影伸出手指,点在我的眉心处,一股阴力涌入我的眉心处。
瞬间,我无法动弹,只听到她的怪笑声在我耳边回荡,很像是魔音。
那种感觉,就好像我被人侮辱了,施暴者还在发笑!
我气得都快吐血了。
那股阴力却像是镌刻在我的脑海里一样,那是一篇鬼经。
这是一个炼鬼诀,修炼到极高层次,还能吞噬鬼魂,加强修为,极为阴狠霸道,但是也极损阴德。
这也符合她一贯的作风。
要么不做,要么做绝!
坏透了!
往后的日子稍显有几分平淡,只是时局很动荡,传闻南方革命军要打过来了,又听说北方闹了饥荒。
这天下没有一天太平的日子,就连省城内,也不太平。
我们朝天观偏安一隅,守得半片宁静之地。
邬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后,我们朝天观渐有名气,上门求签问卦的人颇多。
师父和张老头忙得很,师父要替人家画符、祈禳,张老头还替别人解卦解签,我反而清闲,溜猫逗狗、诵经画符,一瓢凉水饮,却也守不住心中的平静。
省城内可要比乡下热闹多了,城南有个天桥,每天都有卖艺、耍把式。
我常去看,不去没办法,江月影很喜欢热闹,每次我不想去,她就一直哼哼唧唧的,像是怨妇一样。
师父觉得我太游手好闲也不行,于是将我送到城南警察署。
恰巧省城内搞新文化运动,连警察署也开了新文化学习班,搞什么文明执法。
我看都是瞎扯淡,这些旧时代的警察,就是披着官服的土匪。
不横也没办法,这年头,地面上都是流氓地痞。
官匪是一家!
背地里,老百姓哪个不戳着脊梁骨骂黑狗子?
可是,世道就是这个世道。
不过,李署长治下的城南警察署倒是不错,算是有口皆碑。
李署长还想我加入警署,我可不敢答应,也不敢告诉师父,
要不然,我师父肯定会怼他:跟我抢弟子?你算哪根葱?
别看他平时挺和气,可是翻脸比翻书快!
新文化学习班教授的内容很杂,主要是传播外国的一些新思想和科学发明,我很感兴趣,什么飞机、电影。
我不由得感慨,时代真是变了,也不知道华夏有一天是否能够赶上?
更让人惊奇的是,邬小姐居然是我们学习班的老师之一。
邬小姐在中学读书,恰逢放假,她就来给我们上课。
后来,她跟我说,一放假,家里人就不放她出来,要不是给学习班上课,都没机会出来。
她是为了逃离那个在无数人眼里面,象征着荣华富贵的“深宫大院”才愿意过来上课的。
自从那日一别,我有四个月没有看过邬小姐了。
现在,她身穿蓝色的民国校服,留着长长的头发,亭亭玉立,笑容可掬,眼睛像是有光,与先前的一袭缟素哀伤,截然不同。
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,大家闺秀,温润如玉,一颦一笑皆是温柔。
邬小姐也很惊讶,她问:“高华,你怎么也来了?莫非你也要做黑狗……警察?”
“我闲的没事做,过来听听。”我答道。
不过,我听得出她弦外之音,对警察也很鄙视。
“那下课陪我去书局吧。”邬小姐笑了笑。
我自然是很乐意。
邬小姐身边有个丫头,这个丫头叫春竹,话很多,喋喋不休,像是小麻雀一样。
三人在一起逛街的时候,基本上都是春竹在说话,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灵异怪谈,街边传闻,配合她一惊一乍的表情,像是在演话剧。
跟江月影,那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我和邬小姐都显得有些尴尬。
在书局内,得空有说话的机会,说话声又不能太大,会吵到其他看书的人,两人像是在说悄悄话。
我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,是一种花草的味道。
私底下,邬小姐是一个很活泼的人,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温文尔雅,她很讨厌封建的家庭,森严的等级,渴望走出樊笼,向往外面的世界。
后来,我经常有机会跟她去书局,有时候去戏院或是天桥。
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陪她在青石路上逛街,撑着伞,雨点淅沥,湿了她的一缕秀发,满脸青涩,笑起来,那么楚楚可怜,温文尔雅。
我总想做点什么,可是最后什么都做不了。
她的圈子跟我不同,我跟她身边的同学,显得格格不入。
或许是有些自卑,我从小在乡下长大,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成长,对外面世界依旧有些胆怯。
他们经常开玩笑,问道:“高华,你们是不是真的可以长生不死?”
他们的语气多半带着一些奚落,嘲讽愚昧,有种优越感,虽然没有什么恶意,但是听起来有些刺耳。
我并不在意,可是也认清一个现实。
我们从骨子里就不是一路人,他们要去追求自己的新世界,而我只能继续修行,不然这江月影也饶不了我。
唉,江月影真麻烦。
转眼两个月的学习班结束了,没过几天,城南发生了一件事。
什么事情呢?有个酒鬼掉入一口老井里面,淹死了。
倒也不稀奇,可问题是,这个人是这个月淹死在老井的第四个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