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那些日子,继父日夜守在妈妈病床前,擦身、喂药、按摩,动作轻柔又耐心,毫无倦意。昂贵的治疗费似流水,家底渐空,他瞒着我们,偷偷打几份零工,工地搬砖、小区保洁都有他身影,双手满是伤口与老茧,回来却总笑着说不累,把皱巴巴的工钱递来交医药费。
妈妈病情恶化,意识混沌时,继父就拉着她的手,絮叨往昔点滴,讲婚后柴米油盐里藏的甜、讲我成长趣事,试图唤醒她。病房死寂被这些轻声呢喃打破,我在旁泪目,深知这份相濡以沫,无关血缘,是生死相依的深情。
妈妈离世那天,继父呆立床前,眼神空洞,整个人似被抽空灵魂。葬礼后,家中的亲戚都说我妈妈走了,继父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,我以后没有必要为他养老送终。而且这套房子是妈妈留下来的,我应该把房子收回去。
继父多多少少也听到了这些闲言闲语,在妈妈办完丧礼的第二天,继父就离家出走了。
得知继父离家出走的那一刻,我满心焦急与愧疚,那些亲戚的凉薄言语仿佛一记记耳光抽在我脸上。在我心里,继父岂是能被轻易割舍之人?过往岁月里,他事无巨细的关怀、默默扛起家庭重担的身影汹涌浮现,桩桩件件,皆是他深沉父爱的明证。
我顾不上回应亲戚们诧异的目光,疯了似的冲出门寻找继父。沿着熟悉的街巷一路呼喊,嗓子哑得冒烟,却只有空荡荡的回声。我走访他常去的地方,昔日老友家、社区活动室,一无所获。最后,在城郊一处废弃仓库寻到缩在角落的他。
继父身形单薄而落寞,脊背微微佝偻着,像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脊梁。往日那还算利落的短发,此刻也杂乱地贴在头皮上,几缕银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得刺眼。见我推门而入,他像是受惊的孩子,手慌乱地抬起来,粗糙干裂的掌心匆匆抹过脸颊,试图藏起那些未干的泪痕,嗫嚅着开口,嗓子因之前的抽泣还带着几分沙哑:“闺女,我、我寻思了好久,他们说的那些话……细想想,也有几分道理,我不能耽误了你往后的好日子啊。”